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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在天坛公园与一位北京人闲聊。他忽然说:“你说话带‘蛮子’口音,是南方人吧?”我说:“大别山来的。”那人说:“怪得哦!”我俩相视而笑。
我俩笑的内含各有不同:他是笑自己果然猜中了;而我是感到自己在这介北方“侉子”眼中竟是个“蛮族”。
“蛮子”的“蛮”字明显带点歧视性。翻词典,这个字最早是个象形字。甲骨文中形似一头大象。可能与南方产大象有关,所以用“象”来暗示南方。又因南方与中原文明进化有一定距离,所以又由“蛮”引申出野蛮、粗鲁、强悍、蛮劲、蛮不讲理等语义来。再翻文献,我不仅不感到自卑,反而为独存一身阳刚基因而自豪!
史书有载,大别山的“苖蛮”族名早在五帝时代就已出现。《史记正义》上说:“今江州、鄂州、岳州,三苗之地也。”清楚表明,大别山早期土著居民是“苗人”。郭沫若在《甲骨文合集》上有一片卜辞:“乙未卜,贞:立事(于)南,右比(我),中比舆,左比曾。”卜辞中的“舆”即“舉”,举即指举水流域。卜辞的意思是说:商王武丁亲率右、中、左三军,在我、举、曾三个方国的密切配合下,宜对荆楚发起强大攻势。
因为“苖蛮”演化稍晚于中原尧舜部落,所以屡遭杀戮。但是,越是镇压,其反抗越是激烈,所以到了禹以至秦汉隋唐五代,总体采取怀柔政策,相对降低了苖蛮的反抗,而苖蛮磊石为城,乘机日益壮大起来。
东汉建武23年(公元47年),南郡(今重庆巫山北)苖蛮因不堪压迫而造反,光武帝刘秀发兵镇压,将7000多苖民迁到江夏郡定居,被分别安置在倒水、举水、巴水、浠水、蕲水五水流域,播下了“五水蛮”在更大范围内生存繁衍的种子。
接下来的一百多年间,发生过又多次造反。规模最大的有三次:一次是永和13年(101年)的许圣之乱,结果被镇压了下去,将万余苖民迁江夏郡“五水”流域;一次是建宁二年(169年),日益壮大的江夏苖民又起来造反,但很快被镇压;一次是光和三年(180年),人数达十万之众。这次东汉朝廷下了狠手,对起义军进行了残酷杀戮,大伤“五水蛮”的元气。从此,再也没有组织起大规模的反抗。“五水蛮”相对安宁,或与西晋武昌太守陶侃采取的怀柔政策有关。陶侃在任职期间,在其管辖区建立“蛮市”,使生活在山区的蛮民能将山货自由贸易,扩大了蛮民的生存空间,也增加地方经济活力,使社会和谐安宁。
然而,西晋末年烽烟四起,作为东晋的战略要地大别山北麓(今河南省光山县西)的西阳郡不得不迁至大别山南麓(今麻城。西阳本为两汉旧县,属江夏郡,县城在西晋惠帝时,西阳县升格为西阳郡)。东晋西阳太守庾翼于公元329年(咸和四年)在麻城修筑城池,改称西阳城。
由于战乱连年,军阀混战,“五水蛮”也得到了休养生息,势力崛起,竟还招降过东晋败将周抚、邓岳。他们凭险据守,将“五水蛮”山寨连成一片,地方千里,坚不可摧。从此,史书中便有了“西阳蛮”的鼎鼎大名。
东晋亡,南朝兴。自南朝皇帝刘裕起,历代小王朝为了巩固政权,都对“西阳蛮”加强了军事控制,据《宋书·州郡志》载:“(宋文帝元嘉25年),以豫蛮民立建昌、南川、长风、赤亭、鲁亭、阳城、彭波、迁溪、东丘、东安、西安、南安、房田、希水、高坡、直水、蕲水、清石十八县,属西阳。”这是麻城的前身西阳郡设县最多的一个时期,也足见“西阳十八蛮”势力已强大到使统治者睡不安席的程度。
对南朝统治者的威慑镇压,“西阳蛮”并未屈服,多次发动攻击。宋元嘉二十八年(451年),起事者杀死南川令刘台;元嘉二十九年,新蔡蛮聚众两千多人,攻破大雷戍(今安徽望江县),起义军招兵买马。一时间,“自淮汝间至江沔,咸罹其患”(见《宋史》卷77);元嘉三十年正月,“西阳蛮”再反。武陵王刘骏亲自率兵讨伐。对峙间,不料朝廷内乱,刘骏转而回师,杀死其兄刘邵,登上皇位,史称“孝武帝”。然而,“西阳蛮”仍是孝武帝刘骏心头大患,不过,他不再采取征讨的办法,而是采用安抚的政策,封“西阳蛮”首领田益之为辅国将军,都统四山军事,“西阳蛮”完全归顺了朝廷,族群融入泱泱华夏历史长河。
回顾“西阳蛮”的历史,不难发现,“蛮”字是咱大别山人百折不挠基因的形象写照。现在的词典里还有“野蛮”、“蛮横”、“蛮干”、“刁蛮”、“蛮劲”、“蛮子”、“蛮好”、“蛮夷”、“霸蛮”、“蛮腰”、“蛮烟瘴雨”等词汇,亦褒亦贬,但都无不包含着一种原始的顽强血性。虽然历史烟尘已经远去,但是,坚强、刚毅、不畏强暴、百折不挠的抗争的精神却被大别山人继承了下来。因此,在历次反抗压迫、反外族入侵以及社会主义建设中才会涌现出那么多英雄豪杰,为华夏文明增添了熣灿光辉。
当为“蛮子”谱一曲颂歌!(刘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