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的放弃

原谅我的放弃
     作者 伍杰   于 2005-7-11 12:25:24发表在小说丛林  

     原谅我的放弃
      　　　　　　　　　　　　　　　　　　叶杉

      "爱是什么？"锐角说这句话时，刚刚喝下第五瓶蓝带啤酒。
我没有回答。
"他妈的，告诉你阿一，你一定要记着，牢牢的记着，"锐角说着把我的头一把抱过去，在我的耳边用他那酒气熏天的嘴巴轻柔的说着："爱，是肥皂泡！"
我发现锐角的眼里有些闪光的东西。锐角从不相信这种玩意儿。我感到事情可能有些不妙。

      我去找小鸟的时候，她正在练体操。我一直走到她的跟前。
    "小鸟，认识我吗？"我的脸色很不好。
小鸟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我："一哥，你没什么吧？"
    "锐角昨夜喝了很多酒！现在还在医院里。"我说。
"一哥，"小鸟顿了很一会儿，"有些事也许我说了你也并不一定会明白。"她把眼神从我的脸上伸向窗外。
"但是，小鸟，你应该明白一点：锐角是爱你的。"
我了解锐角。
小鸟转过了头，用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看定我："可是，一哥，你能告诉我，到底什么叫爱吗？"
我准备说点什么，可我一下子又不明白自己该说什么了。
"小鸟，离开锐角你会后悔的！"我转身向门外走去。
"等等，"小鸟走上来，"照顾锐角"。
"以谁的名义？"
"他自己！"

锐角爱上了酒。他每两个星期都要到小卖部去批小箱蓝带啤酒放在床底下。我无法劝他。
"一二，别相信爱情！真的。"锐角举起盛满酒的玻璃杯猛干了一口，"小鸟跟我拜了，这事不是你看见，你能信吗？"
"可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为了我爱她爱得太深，"锐角苦笑着看着酒杯里的液体，"因为，我的爱让她感到沉重！"
锐角不再说话，他把酒一干到底。

阿莎让我把一封信捎给锐角。我答应了。条件是一张周末电影票。
到宿舍后，我把信给了锐角："阿莎的。"
"不看！"锐角正在抽烟。烟雾罩得看不清他的瘪头。
   "你以为你是谁！"我说。
锐角从雾里探出半个脑袋，用他那双三角眼盯了我一会儿，伸手拿过了信。
第二天起床时，我发现锐角的床上空空的，这让我很奇怪。锐角是那种不轻易跟朝阳见面的人。

中午我在宿舍里写一个中篇，小鸟来找我。
"一哥，陪我去龟山玩玩吧！"小鸟总喜欢在最烦闷的时候要我陪她去游山玩水。
"什么理由！"淡淡的。我还不很理解小鸟。
"……因为，因为我只有你这一个老乡……"小鸟说后，眼圈红红的。
小鸟还是小鸟，有些东西还是没有变，这让我心慰。
我换了运动鞋，提了个背包，和小鸟一起出了门。
正是四月，龟山上景色怡人，惹眼的是满山的杜鹃花。在半山腰的净心亭上，小鸟累得走不动，只好在亭子里歇歇了。
"难道离开就是最好的选择吗？"我问。
小鸟正瞧着亭子下面的山崖上那一大片红艳艳的杜鹃，没有马上回答我的话。她清楚我问的是什么。好一会儿，她才转过头，看着我："爱一个人和不爱一个人，也许就是一种感受，并不需要什么充分的理由。离开锐角，也是因为一种感受。"
"一种你也说不清的感受？"
"对！"小鸟眉头皱着，"我们之间爱得很深，可正是因为爱得太深，也在乎彼此的太多，我们才必须离开！这很矛盾，是吗？但这也很现实。"
"为他，还是为你？"
"为他，也是为我！也许更多的是为了我自己，我怕伤害，因为我毕竟是个女孩子。"
我没再做声。
休息了一会儿，我们就起身往山顶攀登了

阿莎的信让锐角决定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看重阿莎信上的一句话：提得起放不下，你他妈的是什么男子汉。锐角突然想到自己这几天真他妈的是个不折不扣孬种。
锐角第二天清晨起床后，骑上了他的山地车。他打算到外面去走走，没有目标，一直往前走。锐角想，该去找一块绿茵茵的草地，坐在上面。看着夕阳的渐渐远去，也感受着大自然的韵律在耳边轻轻的奏响。是不是应该有个人一起坐着说说话。锐角想到了阿莎。
锐角和阿莎带了点干脆面，一起上路了。阿莎不知道锐角要去哪儿，但她知道锐角从不愿意别人问他应该说而没有说的话。
一开始，锐角骑得很快，阿莎总是落在了后面。出了城市，锐角骑慢了许多，并尽量与阿莎并车而行。
"阿莎，给我讲讲《天方夜谭》吧！好久没听了。"锐角转过头对旁边的阿莎说。
"怎么锐角，高中三年没听够啊！"阿莎笑着，"想听哪一个"。
"随便，只要好听就可以。"
阿莎便讲了《神灯》，这是在高中阿莎与锐角同桌时锐角最喜欢听的一个故事。
"锐角，还记得高中时那件事儿吗？你在课堂上看《天方夜谭》被老师看到了，你一心急就把书递给了我，我迅速放到了自己的桌子里。老师下来收书时，你说你在看作业本，还饶有介事的拿着作业本给老师看。老师气极了，便问我看见没有，我说只看见你在看作业本，没看到别的。"
"你那时可真勇敢，面对着那么个凶老头你还敢撒谎。"
"不那样能行？把你供出去吧？那太对不起同桌了，不过，说实话，说那句谎话时我心里真有些害怕。"
锐角爽朗的笑了。
锐角和阿莎最后骑到一座小寺庙前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锐角转了车头。
回到学校时，已是深夜三点。
"阿莎，今天我很开心，很久没这样开心。"锐角把阿莎送到女生宿舍楼前时对阿莎说。
阿莎微微一笑，就准备上宿舍楼。
"等等，阿莎，"锐角叫住阿莎："阿莎，谢谢你！"
"锐角，别对我说谢谢！"

一个月后，小鸟突然跑到我的宿舍，约我晚上到田径场去走走。
"不好吧？"我不想让别人误会。
"什么好不好的，也不是和你谈恋爱，怕什么！"小鸟显然对我的一反常态很生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去，晚上七点整。"小鸟说完转身就出了门。
没办法。晚上七点到了田径场。跑道上已有很多成双成对的在走动着。
"一哥，这边。"小鸟穿着白色衣裙在足球场的草坪上站着。
我走过去。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也没什么重要事，只是……"小鸟顿了顿，"只是觉得想找人说说话。"
"遇到了什么事？一个月都没看到你，也不知道你在折腾什么！"晚风很轻，月色很淡。
"我后悔了！一哥。"小鸟的声音很低。
"和锐角分手。"我并不感到突然。
小鸟点点头，"没有锐角的声音在我耳边，我总是感到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难受。我没有想到会这样的。真的。"她拂过眼角的头发。"以前，我害怕压力。和锐角在一起时，我总-是幼稚的认为一切压力都是因为锐角给了我过于深重的爱……所以，我才想摆脱，也许我很自私，可……可我毕竟是个女孩子，我没办法，真的！"
   "你想和锐角第二次握手？"我有些感到突然。
   "我不想让自己错过。"
   "可是小鸟，你要知道，有些东西是无法再回头的。你对锐角伤害太深了。"我清楚与小鸟分手的那段日子里锐角的心情和感受。
   "我对不起他，不过，他也有许多不对。但我想，如果能重新开始，我们都会彼此珍惜的。……我离不开锐角。"
   "需要我干什么？"我问。
   "明天约锐角去中心花园咖啡厅，我在那儿等他。"
回去的时候，路灯已灭了。

周末阿莎约了锐角去看电影。锐角迟疑了很久，最后还是去了。
那是一部爱情片，挺感人。锐角在活动脖子时看见阿莎两眼里浮光闪闪。
    "阿莎，你没事吧？"锐角从没见过阿莎在他的面前哭过。
阿莎没有回答锐角，呆呆的。
    "阿莎，阿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告诉我。"
锐角握住阿莎的手，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们出去走走，好吗？"阿莎终于说了一句话，"能牵着我出去吗？"阿莎坐在座位上，抬头看着锐角。
锐角点了点头，站起了身。
锐角牵过阿莎的手，他感觉到那双小手在打着颤。锐角牵着阿莎在黑暗里穿过人群，出了电影院。
锐角松开了牵阿莎的手。
他们走到不远的河边。风静静的，河水也静静的，月光很暗。
  "在你心目中，我是怎样一个位置，能告诉我吗？"阿莎声音很轻。
锐角没有马上回答。他看了看眼前的阿莎，说："你一直是我最亲的小妹，我不愿意看到你受到任何伤害。"
   "谢谢！"阿莎说："回去吧，不早了。"
回去的路上，阿莎没有说一句话。
到了学校后，锐角要送阿莎去宿舍，阿莎止住了他："我想自己去！"
锐角从阿莎的眼神里读出一种痛。

灯光淡淡的铺洒在瓷质地面上。萨克斯浑厚舒情的旋律在咖啡厅里缓缓的流淌着。
   "过得怎么样？"小鸟终于在持久的沉默后想到该问句话。
    "一般！"锐角的目光停留在他手上杯内黑黑的咖啡里。
    "能看着我吗？"
锐角愣了一下，抬起了头。他看见了小鸟的脸红红的。
    "没有你的声音在我身边，我很孤独，也很痛苦，我……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
    "我曾对你说过，你会后悔的。"锐角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锐角，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伤害了你，我不奢望得到你的谅解，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去爱你，我会好好爱你的！"小鸟看着锐角，脸上泪光闪闪。
锐角抬起头，脸上有一丝淡淡的苦笑："能听到你这句话，我很高兴，当然，我并非幸灾乐祸。而是，我终于得到你对我的感情的承认。"锐角捧起咖啡，喝了一口，"知道吗？小鸟，一个人的感情真诚的付出后，得不到对方的承认，不被对方相信和理解，这种感受很残忍，你能懂吗？"
小鸟看着锐角，眼里的泪水不断的涌出来。
    "哦，对不起！"锐角感受到自己有些失态，他忙低下头用勺子搅咖啡。
沉默。
    "锐角，我是认真的！真的，我不骗你！"小鸟擦干了泪。
    "小鸟。"锐角看着小鸟的眼睛，"给我时间考虑，好吗？"
小鸟点了点头，"不要勉强自己，我会尊重你任何的决定！"

晚自习时，阿莎的好友晓静在图书馆2号阅览室找到了锐角。
   "锐角，出来！"口气很不友好。声音有些大。惹得阅览室里100%的人在晓静的身上聚焦。
锐角赶紧把书放到了书架上，出了阅览室。
 "你对阿莎怎么了一连两天不吃不睡的问她什么都不肯说呆呆的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逃不了干系！"晓静迎面就是一顿扫射。
   "啊！现在她怎么样了！"锐角清楚阿莎是为了什么。
   "自己去看！"说完，晓静转身就走。
女生宿舍里挺静。锐角好不容易才从一楼翻到在楼，到了阿莎的宿舍前，锐角轻轻的敲了敲门。
       "谁？"是阿莎的声音。
       "是我。"锐角说。
        "进来吧！"
锐角推开门，看到阿莎半躺在床上，样子很凄凉。锐角搬了张小凳坐在了阿莎的床边。
         "吃过饭没有？"锐角看到床边的盒饭还动。
         "吃不下。"
         "你等等！我待会儿就回来。"锐角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锐角回来时，手里提着一个方便袋。
         "趁热吃，这是你最爱吃的！"锐角打开了方便袋，里面是一盒热气腾腾的汤圆。阿莎从小就喜欢吃汤圆。
阿莎没动。
          "阿莎，如果你还承认我这个哥哥的话，你就把这些都吃掉！"
阿莎看看锐角，又看看他手里的汤圆，慢慢地伸出手，接过了汤圆。
           "我吃！"阿莎说着，眼里的泪水滴到了汤圆里。

熄灯铃已响了很久，可锐角的床头灯依然亮着。
           "锐角，怎么了？"我抬头看了看对面床铺上的锐角。
           "睡不着！"锐角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起来聊聊吧！"
我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鸟，重新飞回来了，你还睡不着。"
锐角没有立即做声，他从床边抽出一根烟，很熟练的点着了一根，狠抽了一口。
           "一二，我也想和小鸟重新开始，可是……可是当我和她在一起时，感觉已变得那么的不同了，有很多的东西已离我们远去。"锐角脸上写满了无奈。
我知道我在此刻最好是倾诉而不是劝说。
           "我爱小鸟，尽管她曾经那么深刻的伤害过我。我了解她，也能谅解她对我的伤害，可我同时出无法欺骗自己的感受，因为这种沉重的伤害，让我再已无法找回当初的那种对爱的感觉了，那是一种真诚无比的感觉，对于每一个人，这种感觉是多么的贵重。"
          "我想和小鸟重新开始，可我担心破碎的爱会永远难以愈合，就象是一只碗，摔碎后无论用什么粘，总是会有裂痕的。我已没有勇气再输一把了。"
"我舍不得我们整整三年的感情，许多美好的时光都留在我的记忆里，我更舍不得小鸟，在我的眼中，她是那么娇小，那么脆弱，那么的经不起风浪，我不愿意让她在世界上受一点委屈和苦难，因为……我爱她……"
月亮落山后，锐角和我才睡下，临睡前，他告诉我他明天要去明国寺算算命。

小鸟：
当我的思索在海里飘荡了这么久而最终以一种安宁和平静的姿态靠航后，我明白了自己该是写这封信的时候了，我答应过你，我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我无法欺骗自己我还爱着你，可是，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爱，我才最终决定要离开你。
一切都会在你一步一步的走向它时远离完美。你无法拒绝这份因为距离的调整而带来的改变。当你用你的双手失望的抚过维纳斯的伤口的粗糙不堪时，你会后悔自己的走近，而当你想重新远离，找回开始的那个角度那个位置时，你会发现，你再凝视维纳斯的时候，感觉已在悄然中改变了。
也许爱就象是一只碗，摔碎了，无论你用什么胶水把它重新粘合起来，总是会看见裂痕的。我们彼此都已经在第一次牵手时深刻的伤害了对方，也正是因为这种伤害，我发现了我们之间的那种个性上的冲突、差异，一种无法沟通的差异，也许我们都渴望用爱去改变这种差异和冲突，可遗憾的是我们没有想到竟是这种差异改变了我们的爱。
爱一个人，就有责任给她（他）快乐。现在想来，我应该理解你当初跟我的分手。作为一个女孩，爱不仅没给你带去快乐反而给你带去了痛苦，你是有权利放弃的。你是一个挺现实的女孩，我能理解你为了解脱自己的沉重而做的一切，包括对我的伤害。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能把这种伤害忽略，乃至消失在记忆里。毕竟，那种伤害对我而言太残酷太深刻了。我曾经无数次的努力，想把那段沉痛的日子放进日历。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我已无法遏制住那一种无言的隐痛在我心海里的澎湃不休。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勇气和信心再去爱你了。我勉强不了自己，我曾想陪你度过一个人的日子，在你找到心目中的，能关心和呵护你，给你快乐和幸福的那一位时，我再把你送到结婚礼堂，然后再悄悄的离你而去。可我发觉自己已没有了那种心情了，那种隐痛让我无法去爱你。我不敢断定这种隐痛会不会让我们的再一次牵手又一次走向失败，但是我至少清楚和明白自己对你的爱已在悄然中远逝了，我已经难以用一种我渴望中的爱，一种完美的爱去面对你了。
知道吗？当你和我分手的那一段日子，我把我们的爱埋葬在高浓度的白酒里和一个男子汉的眼泪里时，我感到痛心的并不仅仅是因为你的离去，更多的是因为一直以来你都不肯相信我的爱。当然，这仅仅是我的感觉。不过，我很感激你的"后悔"（也许不该用这个词来表达，请原谅），因为，我终于从你的"后悔"里读出了你对我的爱的承认。我感到了由衷的安慰。
有一本散文杂志中有篇文章叫"感谢痛苦"，我觉得这个题目挺有内涵。人一生中要经历许多种痛苦，在痛苦中，我们会读出生命中接近圣经的箴言，会懂得宁静致远，淡泊明志的深远和博大。当初和你分手时给予我的打击是致命的，可正是因为这种的打击和痛苦才让我走出了一种狭小的空间，让我看到了更广的更远的更深的心灵世界。更重要的是让我懂得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所以，我应该感谢这次痛苦。
岁月的车轮下，很多的东西都会显得那么的脆弱，经不起推敲和辗轧，车轮过去，一切都成为了粉末，成为微尘，成为了远古的童话……
小鸟，相信你能理解我的决定，就像当初我能理解自己的决定一样。毕竟走过了那么一段美好的时光，我会记住你所有的美。
现实永远是残酷的。在现实面前，爱永远是一个难以解释的困惑。一个或是非的永恒的话题。你是一个优秀的女孩，应该有一个好的归宿，有一个能伴你一生，值得你去爱的男孩伴你走过。决定最终离开你，对我是一种无法说清的痛苦，可我不能为了得到你的爱而不去顾及你的感受，你的压力，你的幸福以及你的所有的一切。我真诚的愿你能过得美好、快乐。
原谅我的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