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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角楼

来源:麻城新闻网 | 2015-08-01

   赖六是五爷家里的管家,五爷家的大小事儿一应由赖六操持。在这南泰镇,象五爷这样家道殷实的不多。粮食下了场,赖六要拿着算盘,带着人到乡下收租收课,平日里还要帮五爷维护场面上的生意。五爷不喜露面,是肚子里面打官司的人,家里的人十天半月是看不上一回的,偶尔看上一回,不是赖六
把五爷从外面半架半扶的驮进来,就是五爷腊黄着脸一声不哼地走进来,五爷进门从不跟人说话,弄得家里的人非常怕他。
  五爷是只夜猫子,白天在家里睡觉,夜晚鲜活得狠,吃完了晚饭,就领着赖六出去了,哪里去了,
到丫角楼去了。丫角楼是五爷开的赌楼。五爷好赌,五爷总是和一些赌客黑天黑地的赌。赌赢了,五爷
就自已走回来,怠倦着脸,并无喜色,赌输了,就是赖六半架半扶的驮回来,软是软了点,亦无忧色。
知情的人知道,五爷不是缺钱,五爷是用赌来混日子的人。这天,日头已过了中天,有些西下了,刺眼
的阳光一束一束地穿过窗户,把懒洋洋的五爷撩得直打喷嚏,五爷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才慢腾腾地从床
上爬起来。赖六见五爷起了床,服侍五爷洗了脸,刷了牙,用过点心,才喜滋滋地说:“五爷,好事好
事。”那神情,色迷迷的,还有着一脸的巴结相。
   五爷说:“什么好事?值得这样大惊小怪的。”
   赖六说:“镇里来了个戏班,夜里唱戏,白天耍杂,有个妞,要咋俏有咋俏,要多俊有多俊,她穿
着戏服,在大戏场里踩钢绳,那个腰肢,啧,柳枝条也没那般软活。戏班的老板说,你用银元砸她,要
是砸下来了,那妞就是你的媳妇,要是砸不下来呢,那银子就归他老板啦。”说完,赖六望着五爷,意
思是说,你赌还是不赌。
   这是暮春的天气,有风,有雨,有阳光。白白的阳光里,夹杂着一股潮潮的湿,人的身子被那潮潮
的湿滋润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性格就在这潮潮的湿中生长。五爷对妞不感兴趣,但对赌感兴趣,用银元
砸踩着钢丝的妞,这种赌法好玩。五爷叫赖六驮了一袋子银子,就到大戏场去了。
   老远,就看见那妞踩在钢丝上,穿着绿色的灯笼裤,手里舞着两柄粉红色的扇子,扑腾扑腾的,象
一只待飞的山喜鹊。那妞在钢丝上,如履平地,想跑就跑,想走就走,偶尔转过身,冲你一笑,一个跟
头翻过去,稳稳当当地落在钢丝上,左一摆,右一摆,忽地又身子一缩,你以为掉下去了,她却顺着钢
丝一转,荡秋千般地坐在钢丝上,伴着鬼脸,一副调皮的模样,煞是动人。钢丝下面,有雪样白的银子。
五爷一个激棱,就有了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只是在赌场里和牌的时候才有,和满贯,和金顶的时候才有,
但这种感觉只是在五爷的心里,并没溢到脸上。那妞,真的是一个很俊很俊的大妹子啦。五爷下身一热,
就有了一股冲动,这是多年来五爷没有过的事情。就那一刻,五爷有了一个想法,花多少银子,也要把
那个妞从钢丝上砸下来。
   赖六驮着银子,一歪一斜地来到戏班老板的前面,说:“这是我家的五爷,丫角楼赌楼的五爷,你
听说过吧。”
   “听说过,听说过。”戏班老板点头哈腰地来到五爷面前,说:“小人姓梅,来贵地谋生,还望五
爷抬个手,抬个手。”说完,眼角直瞟赖六驮着的那袋子银子。赖六把银子撂在地上,就地一歪,一屁
股坐上去,一只脚高高的翘起来。
   五爷说:“不客气,不客气,我五爷就是贱,生性好赌,听说梅老板在这里设赌局,我只是来玩玩。”
   梅老板说:“五爷是大东家,能到戏场陪我们玩,是对我梅某人的抬举,是对戏班的抬举。杨柳,
你过来,这是丫角楼的五爷,给五爷叩个头。”被唤作杨柳的姑娘从钢丝上跳下来,轻得象一只燕子,
给五爷叩了头。
   五爷望了一眼杨柳,确实很有姿色。前日里,五爷看过杨柳的戏,杨柳唱的是一个小姐,小姐拿着
一面青铜镜唱道,鼻似悬胆,耳似圆宝,眼似银梭,嘴似樱桃,身段又苗条。这唱词正应了杨柳的真实
长像。五爷说:“梅老板,你就不怕我把杨柳从钢丝上砸下来?”
   梅老板说:“果真杨柳被五爷砸下来了,那是杨柳的福气。”
   正说着,丫角楼的赌客纷纷赶到戏场来了,他们见五爷坐在那里,就来了精神,吵吵嚷嚷地帮着五
爷鼓劲。
   望着那架式,梅老板怯场了。这杨柳,不光能踩钢丝,还能唱戏,穆桂英,樊梨花,花木兰没她杨
柳这些戏是唱不成的了。杨柳真的被五爷砸下来,不光拆了他的戏班,还砸了他的油盐罐,但想到杨柳
自他从一个破杂技团里花大价钱买来以来,戏艺杂艺日日见长,还真的未闪失过,就有些信心了。尤其
是梅老板见到五爷那袋子银子,更是神魂颠倒了,就是脸上的肉也在一束一束的抖动。那眼里,明明喷
着一股火,藏着一种欲,那火是一种攻心的火,那欲是一种近利的欲。梅老板歪着头,眯缝着眼,狠狠
地咂了砸两颗门牙,用心秤了秤五爷那袋子银子,少说也有一百两。一百两银子,是你一天两天能够挣
得来的。你戏班二十几个人,辛辛苦苦的唱几天戏,也只能混上两把银子。你姓梅的不就是要挣钱吗?
今天有的是钱挣了。梅老板来到五爷面前,半是讨好半是挑衅地说,:“五爷,你砸,狠狠地砸。砸下
来了,杨柳就是你的人了。”梅老板用的是激将法,他想把五爷弄恼,弄恼了,五爷就舍得出银子。
   五爷一笑,说:“梅老板,你道我五爷是谁,我是这南泰镇的赌王,是丫角楼的老板,你激将我了,
这点芝麻屁事我是不会恼的。但我会出银子的,这么好的妹子,就是买也得有个好价钱。你说是不是。”
说完,五爷给赖六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你给我砸,不要舍不得银子。”
   梅老板一惊,今天遇上个冤大头了。
   赖六花眼了,赖六的手不听他的使唤了,银子在赖六的手里象蝗虫一样地飞出去,随着白白的阳光
落下来,那落地的响声,叮叮当当,清清脆脆。那声音,对于梅老板来说,有如琴弦滚动,琵琶响起,
美妙极了,知音,知音啦;对于赖六来说,却如覆巢之卵,鸟惊兽散,撕心撕肺了。一些赌客纷纷地嚷
起来,赖六,你个鸡巴卵子用,你扔的是银子,不是石头。赖六的手真的软了,赖六大汗淋漓,不到一
顿饭的功夫,就提着一个蔫瘪瘪的袋子,来到五爷的面前,说:“五爷,我赖六没得能耐,砸那个妞不
下来。”
   五爷阴阴地一笑,说:“赖六,莫象只瘟鸡,勾着头干啥,再去驮袋子银子来。”
   赖六真的又驮一袋子银子来了,估摸不下百两。赖六来到了五爷的面前。五爷说:“赖六,你说这
个妞怎么样?”
   赖六说:“没说的,五爷是不会看走眼的。”
   五爷说:“既然这样,你就砸,用心地砸。”
   赖六说:“就怕我砸不下来。”
   五爷说:“没用的东西。我告诉你,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混日子的人,一种是过日子的人,
比如我五爷,就是混日子的人,你当日子好混?真的要混出一块天地来,你赖六还没这个能耐,没这种
境界。你要过日子,什么叫过日子,就是锅里有煮的,床上有杵的,锅里有煮的就是钱,床上有杵的就
是女人。你跟我五爷这么些年,服服贴贴地服侍我,我没跟你娶房媳妇,过意不去呀。你看,这么好的
女人就在钢丝上走着啦,你舍得气力,我就舍得银子,你把她砸下来了,就是你的媳妇啦。”
   赖六说:“我的媳妇?”
   五爷点了点头。
   赖六说:“真是我的媳妇?”赖六的眼里放了光。
   五爷眯缝着眼,语音象是远远的雷声在滚动,每个字全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砸下来就是你的媳
妇。”赖六听这话,象是五爷说的,又象是天外飞来的。
   听了五爷的话,赖六的血直往脑门心上涌,眼前全是些花花草草的东西。杨柳那瓜子脸,蜂子腰,
糯米牙,一样一样地刻进了他的脑壳,一样一样地悬在他的心尖尖上,他抓起银子,疯狂地朝杨柳砸去。
对于赖六来说,他已经砸得天昏地暗了,砸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砸、砸、砸,赖六只晓得一个砸字。
在赖六的心里,他砸的不是银子,他砸的是媳妇,砸的是婆娘,砸的是温脚暖身子床上有杵的婆娘。银
子在他的手里,天女撒花般的抛出去,倾盆大雨般的泼出去,无奈,杨柳总是稳稳当当地站在钢丝绳上。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赖六又提着一个蔫瘪瘪的袋子,垂头丧气地来到五爷的面前。说:“五爷,赖六没
得能耐,砸那妞不下来。丢了这么多的银子,赖六该死。”
   梅老板高兴了,望了望地上堆起来的银子,他来到五爷的面前,拱了拱手说:“沾五爷的光了。”
   五爷一笑,从椅子上站起来,抖了抖长褂,从袖口里摸出一个银元,说:“多有得罪。”随着五爷
的话音落下,杨柳一个翻身从钢丝绳上跌落下来。
   平日里,赌场上,丫角楼的赌客只知道五爷沉得住气,有大将风度,往
   往有旋动乾坤的功夫。但他们谁也没有料到,这个不动声色的五爷还深深地藏着一招,就连赖六也
惊得合不拢嘴。
   “呀,五爷原来还有这么厉害的一手呀……”
   二
   赖六恹恹的,恨恨的。本来嘛,多少年来,赖六没有娶女人的心思,专心致致地服侍五爷,赖六是
五爷的影子,五爷走到哪里赖六就跟到哪里。赖六知道,世上有好多好多的好女人,但好女人愿意跟他
赖六吗?赖六曾娶过三房女人,娶一房死一房,女人在赖六的命里,象一个生了毛的月亮,朦朦胧胧的
没得生长,赖六的命里克着女人呢。赖六被女人弄怕了,再也不敢娶女人了,其实,女人的眼见也浅得
很,街上的王媒婆又为赖六说了几个,差的赖六瞧不起,好的又不敢跟赖六,赖六的婚事就是这样一桩
又一桩地耽搁下来。这夜,已经是很深很深的了,赖六服侍五爷从丫角楼回来,烫了脚,洗了面,就退
到院子里来了。赖六没有急着回房,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望着杨柳的房子,赖六的眼睛被杨柳那好
看的脸蛋,苗条的身材装满了。草丛里,蛐蛐儿叫得欢,月亮清清淡淡地从天上泻下来,银一样地铺在
院子里,弄得院子里树影婆娑了。赖六在石凳上坐了很久很久,直看到杨柳房里的灯灭了,着了,又灭
了,又着了。这时,赖六那颗烧焦了的心再次被那灭了,着了,又灭了,又着了的灯点燃起来,他蹑手
蹑脚地来到杨柳的房前,就要撞开门,但又不敢,杨柳真的是他的媳妇?真的是五爷所说的砸下来就是
你的媳妇?其实,杨柳这一晚也没有睡着,她怎么睡得着呢,她像一头牲口,六岁的时候被她的继母卖
给杂技团的老板,十三岁的时候又被杂技团老板卖给戏班的老板,如今十八岁了,长得山上的花儿样,
成群打浪的蜜蜂围着这朵花儿转,谁知一眨眼的功夫又被戏班的老板赌给五爷。杨柳恨死戏班的梅老板
了,他为什么要说谁砸下来就是谁的媳妇呢,难道她未来的夫君就在她自己的脚下?就在梅老板那慢慢
堆起来的银子堆里?她从开封踩到苏州,又从苏州踩到汉口,她踩遍了大江南北,还没遇上一个真正能
砸得她下来的人,杨柳万万没想到,她在这大别山里,在一个小小的南泰镇里被五爷砸下来了。那天五
爷是怎样把她砸下来的,她一点也记不起来,只是感觉到脚裸一阵剧痛,就从钢丝上掉下来了。杨柳抱
着那只红肿的脚,眼泡子哭红
   了,哭肿了,她点着灯,从贴肉的荷包里掏出一只五颜六色的丝线编织的玩具,这玩具是一只非常
漂亮的兔,是一只公兔,小老鼠那么大,两只绿绿的卵子在后胯里突突地挤出来,又丑又好玩。这是她
在十八岁生日那天接受的生日礼物,也是在她所接受的生日礼物中最喜爱的礼物。这兔是戏班易二胡送
给她的,杨柳说这是一只流氓兔,易二胡说这是一只懒兔,跑不动,专吃窝边的草。杨柳说,你坏,你
好坏。
   杨柳正在看那只兔的时候,赖六用肩撞开了门,牛一样地站在杨柳的面前。梓油灯叭地一下,炸开
了花,焰火一样地炸出了许多颜色,十分炫眼。杨柳的眼皮突突地跳了几下,她知道赖六会这样进来的,
说:“赖六,你这样进来,就不怕五爷抽了你的筋,剥了你的皮。”
   赖六说:“五爷才不会抽我的筋,剥我的皮。你不记得砸你的那天下午五爷揪着我的耳朵说,赖六,
你就使劲地砸,砸下来了,那妞就是你的媳妇。大妹子,你就安心地做我赖六的媳妇吧。”
   杨柳一笑,说:“好个赖六,你这心起得还不素呢。我问你,那天我杨柳在钢丝上踩着,你砸了几
袋子银子?”
   赖六说:“两袋。”
   杨柳说:“两袋银子砸完了,你跟五爷是怎样说的,你记不记得?”
   赖六诞着脸皮笑嘻嘻地说:“不记得。”
   杨柳说:“你要是不记得,我背给你听听。你说五爷,我赖六没得能耐,砸那妞不下来。丢了这么
多的银子,赖六该死。”
   赖六的脸一下子烧着了,整个头烧成了个血砣子。杨柳说完,轻轻地一笑,用手拨弄了一下灯芯,
那梓油灯又叭地一下,炸开了花。赖六望着杨柳挑灯的模样,是那样地女人,那样地温馨,他越发地激
动了,越发地爱着杨柳了。赖六是过来的男人,他认为女人善于伪装,善于说假话,你别看女人金枝玉
叶的,你一旦弄破了她的身子,她就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赖六灭了灯,上了床,死死地压住了杨柳。
杨柳还真的不好压,泥鳅样地从赖六的身子里滑出来,赖六又死死地抱住杨柳的腰,说:“杨柳,我赖
六在这南泰镇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跟着我,亏得了你,我赖六会服侍你一辈子的。”说着,赖六
一使劲,撕开了杨柳的裤子,一伸手,就到了赖六要到的家了。
   杨柳一声叫,低下头,狠狠地咬住了赖六的手。说:“赖六,你太放肆
   了,你敢这样待我。“
   赖六从床上翻下来,光着脚丫,光着上身,一口唾沫喷在手心上,双手一搓,然后卷紧快要掉下来
的便衣短裤,说:“你……你走不了的。”说完,牛一样地拦在门口,一口接一口地喘着粗气。
   望着赖六那般模样,杨柳的心有些怯了。但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呀,她怎么能够和赖六在一起呢,让
赖六占有她的身子呢。那天在大戏场上,杨柳象耍猴子一样的耍着赖六,望着赖六那幅奴才像,杨柳在
心里骂着,笨,笨,笨猪、笨狗、笨牛,一句话,天底下最最愚笨的笨蛋了。倒是五爷,杨柳有些敬意
了,一袋子银子砸完了,又叫赖六驮来一袋子银子,杨柳该是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场合,但从未见过象
五爷这样舍得出银子的主子。她杨柳有那么大的身价么,站在钢丝绳上,杨柳偷偷地看了五爷,一件质
地上好的真丝长褂穿在身上,斯文、飘逸;一幅茶色眼镜带在额上,神秘、威严。那是一条多么精明潇
洒的汉子,一下子就能提起你的精气神儿。就在那一霎间,杨柳有了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这五爷,才
真的是个人物啊。
   面对着如狼似虎的赖六,杨柳拿定主意了,事情弄到这般田地,只有五爷能够救她了,杨柳想,就
算是失身破腿,也只能失在五爷的身上,不能失在你赖六的身上。杨柳推开赖六,直径地跑到五爷的房
里来了,五爷睡在床上,面朝着墙。
   杨柳说:“五爷,赖六欺负我。”
   五爷说:“我已经答应赖六了,砸下来就是他的媳妇。由命吧。”
   杨柳说:“五爷,你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五爷,是我杨柳信得过的五爷,你不会欺负一个弱女子的。
   五爷歪过身子,说:“我怎地欺负你了。”
   杨柳说:“五爷,你可要说句直话,我杨柳是不是赖六砸下来的?”
   五爷说:“谁砸下来的并不重要,你反正在南泰镇被砸下来了。”
   杨柳耍脾气了,说:“你这是赖,你是个赖子。你和梅老板不是有约吗,谁砸下来的就是谁的……。”
杨柳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媳妇二字。
   五爷一惊,这是一个了不得的女子,敢在我五爷面前耍脾气,他睁开眼睛,歪着头,趟在床上看着
杨柳。
   杨柳跑过去,摇着五爷,说:“赖六砸得我杨柳下来吗?赖六有那个本事吗?五爷,你难道忘记了,
两袋子银子砸光了,我杨柳还不是在钢丝绳上
   踩得好好的?我可是你五爷砸下来的。如果是这样,当初你就不该把我从钢丝上砸下来。“说完,
杨柳摇着五爷哭了。
   五爷叹了口气,说:“杨柳,我是有家有室的人,再说,我已是近五十岁的人了。”
   杨柳说:“听说五爷在这南泰镇是一言九鼎的人,我想五爷总不会失信于一个无依无助的弱小女子
吧。”
   杨柳这番话,使五爷一时没了主意。五爷到大戏场去,只是想见识见识另外一种赌法。五爷玩赌,
只是赌钱,大把大把的银子从他手里流出去的不知有多少。赌人,还真的就这一回,没想到,仅这一回
就把他难住了。五爷是想把杨柳赌给赖六做个媳妇的,没想到杨柳不愿意。杨柳不愿意自有杨柳的道理,
她杨柳是你五爷砸下来的,不是赖六砸下来了,正如杨柳所说,你五爷是一言九鼎的人,总不能失信于
她这个弱小女子吧。
   五爷翻身起了床,点着了灯,摇摇曳曳的灯光象碗豆那么大,深深地泛着橘黄色,那是一种梦幻中
的颜色,恬静柔和得象刚刚啄开蛋壳那张雀嘴的鹅黄。杨柳被那鹅黄的光晕罩住了,那是五爷多少年来
没有见到过的鹅黄。动人,揪心。杨柳脸上没有表情,她一件一件地脱光了自已的衣服,玉一样地站在
五爷的面前。五爷的眼睛直了,他还真的没经历过这样大胆泼辣的女子,五爷象审视一雕艺术品似的审
视着杨柳,那青春的胴体,那向外突发的青春气息,憋得他的下身有了一股难以抑止的冲动,那种冲动
跟他在丫角楼和牌,和满贯时的冲动是一样的,还有着一丝丝和牌、和满贯时感受不到的愉悦。五爷下
了床,神差鬼使地伸出了双手,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杨柳,下巴搁在杨柳的肩上,双手压住那对高高翘
起的的奶子。杨柳唉哟唉哟地叫唤,一阵痉挛,整个身子儿软塌塌地缩了下去。
   这时候,窗外有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那是一声绝望的嚎叫,听到这声绝望的嚎叫,五爷松了手,
象小孩子做错了事似的站在杨柳的身后。杨柳望了一眼窗外那个飞快离开的黑影,看着五爷那个难受的
样子,杨柳的眼眶湿润了,泪水溢到了脸上。五爷回过神来,对杨柳歉意地笑了笑,立马宽衣解带,眨
眼的功夫,露出了那根长长的家业。随着窗外那声嚎叫的消失,夜幕也随着褪去,池塘边又有二胡声凄
凄婉婉地传来,拉的是病中吟,呜呜咽咽,如泣如诉,这是杨柳最熟悉不过的二胡曲子,这哀怨的二胡
使杨柳想起了流氓兔,想起了那只朝夕相处的懒兔。杨柳顾不得身边的五爷,象毛毛虫
   似地从床上弹起来,使劲地摇着五爷。叫喊着:“五爷,我不,我不——”
   三
   赖六开始怨五爷了,五爷说话不算数,多好地一个女人,眼巴巴地又从赖六的命运里溜走了。也难
怪,英雄难过美人关,象五爷这样的一代赌王怎么也过不了美人关呢。自从五爷要了杨柳,五爷就很少
到丫角楼去了,杨柳到哪里,五爷就跟屁虫似的到哪里,家里的人说,五爷被杨柳这个小妖精给迷住了。
这天,杨柳要到户外走一走,看一看田间的景致,五爷说就到的瓜园去看瓜吧。五爷要赖六备了马车,
来到离镇区有四五里地的瓜园。这是很大很大的一片瓜园,一眼都望不到头,瓜田中央有人字棚的茅草
屋。那是五爷家里的佃户在田里搭的瓜棚。白天,他们在田里劳动,锄草、除虫,排渍,夜晚,他们就
在瓜棚里伴着猎狗,钢叉,照看瓜园。五爷和杨柳来到一间瓜棚,瓜棚里面铺的是一层厚厚的稻草,稻
草被压成一个饼一个窝的,还闪着油光光的亮色,瓜棚的头边卷着一床棉被,棉被旁边还有一个用拳头
砸开未吃完的西瓜。杨柳从瓜棚的缝隙里,看见赖六仰面八叉地躺在离瓜棚不远的一棵杨树下,口里嚼
着一节草,驴打响鼻似地打着喷嚏,杨柳说:“赖六在耍脾气了。”五爷说:“让他耍,耍一阵子就不
耍了。”
   远处的河堤上,有二胡声,这二胡,总是在特别关键的时候响起,这是怎样让人揪心的二胡啊。杨
柳烦燥不安地躺在稻草窝里,二胡的旋律蛇一样地缠着她的身子,越缠越紧,她那姣好的身材就要在这
优美的二胡的旋律中肢解了。五爷把头探出瓜棚,朝河堤那边望去,说:“是谁在那里拉二胡,好听。”
   杨柳闭着眼,一副十分亢奋的样子,说:“真的很好听。”
   五爷说:“我看你一听二胡就兴奋。”
   杨柳说:“唱戏的人嘛,听见乐器响当然兴奋了。”
   五爷说:“杨柳,你是不是想唱戏,好久没听你唱戏了,没见你踩钢丝了,你一上台,一上钢丝,
就小妖精一样的迷人了。”
   杨柳反勾过头,真的象一只骚情的狐狸,真的象一个小妖精,眼睛微眯着,晶亮亮的黑瞳仁滚在眼
角的一边,水灵灵地波动,说:“是吗?”
   五爷顺手把杨柳抓在怀里,说:“嗯,一点也没错,今天你就唱段戏给
   我听听。“
   杨柳说:“你想听戏?还不晓得本姑娘想不想唱。”
   二胡顺着风,断断续续地传来,与瓜田里特有的沙沙声混在一起。杨柳侧起耳朵,努力地辨认着那
是一支什么曲子。五爷摘来一个西瓜,“嘭”地一下砸成了两半,将一半分给杨柳,说:“这是白沙瓜,
别看它瓤子不红,着实的甜。”杨柳也不谦让,三下两下就将那瓜吃了。五爷拿出一只洁白的手帕,帮
杨柳揩了嘴,说:“还吃不吃?”
   杨柳说:“不吃,吃多了要尿尿。唉哟,我真的要尿尿了。”
   五爷说:“你就在这棚子里尿,小心赖六看着。”杨柳犹豫了一下,果真扯下了裤子,幌出了一大
片白,五爷的眼有些睁不开了。接着五爷又听到了“咝”地一声响,杨柳前面就有了水汪汪的一片。那
响声,有如夜间的裂帛,五爷再也忍不住了,将杨柳扳过来,剥光了自己的衣服,掏出了那根长长的家
业。杨柳伸手就捉住了,说:“要不得的,赖六在那杨树底下躺着呢,”五爷说:“天王老子我都不怕,
还怕一个赖六。”说完,就在草窝里动作起来,杨柳软软地一声唉哟,五爷就蛇样地进入了。
   五爷每次做完了那事,就说:“杨柳,我要打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地娶你,婚礼一定要办得热热闹
闹。”
   杨柳说:“我不要你明媒正娶地娶我。”
   五爷说:“这样名不正,言不顺。”
   杨柳说:“我就喜欢这个样子。”其实,每次和五爷做完那件事,杨柳就后悔得半死,贱女人,又
管不住自己了。有几次,杨柳回到房里,将那只丝线编织的兔子拿出来,把它当作一只棒槌,将胯裆的
里那块肉扯起来,槌了又槌,揪了又揪,骂了又骂,你这不争气的瘟丧,贱贱,就是贱。第二天,见到
了五爷,只要五爷宽衣,她又只有顺从的份了。
   瓜田中央,有羊角风吹来,形成十几丈高的风柱,一瞬间,天空变成了灰色,枯草,瓜滕被卷上天
空,蝴蝶般的舞动。羊角风从瓜棚的侧面吹过,瓜棚就象大海里的一叶孤舟,在风浪中起伏,飘浮。赖
六慌慌张张地跑来,使劲地拉住固定瓜棚的绳子,喊道:“五爷,快出来,小心掀翻了棚子。”赖六的
话音未落,固定瓜棚的绳子“嘣”地一声断了,瓜棚象一只翻飞的蝴蝶,飞上了天空。五爷裸着身子,
死死地压住杨柳。赖六哎呀一声,使劲地扯回那床被风掀起来的棉絮,连人带絮地压在五爷和杨柳的身
上,直到羊角
   风渐渐地远去,才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那棵杨树跑去。
   五爷系好了裤子,说:“真刺激,这羊角风十几年还不能碰上一回的。”
   杨柳说:“我吓死了,不是你把我抱住,我定会被那羊角风卷上天空去了。”
   五爷说:“其实,这羊角风并不可怕,遇上了,你就死死地贴着地面,就不会卷上天空了。”
   只一会,天空又象刚才那样蓝了,太阳还是白白地挂在中天。河堤上,拉二胡的人还在不屈不挠的
拉着,那是一支神奇的曲子,梁山伯与祝英台。那旋律,有如一只金灿灿的孔雀张开了煽情的翅膀,有
如一只公猫在黑夜里苦苦地叫春。五爷说:“现在我真的很想听一曲你唱的戏了。”
   杨柳说:“我不想清唱。”
   五爷说:“叫那拉二胡的来伴你唱一曲怎样?”
   杨柳说:“那拉二胡的又不是你家里的人,说来就来的。”
   五爷说:“我给他银子,要多少给多少,你要是高兴,我还可以把他请到家里做琴师,天天给你伴
奏。”
   杨柳说:“你这话可是真的?”
   五爷说:“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赖六,去把那个拉二胡的请来。就说我五爷要聘他作我家里的琴
师。”
   四
   易二胡就这样来到了五爷的家里,做了五爷家里的琴师。五爷开始爱听易二胡拉的曲子了,易二胡
不光会拉“病中吟”,会拉“二泉映月”,还会根据五爷的心情好坏现炒现卖地编着曲子拉。易二胡编
的“空山幽谷”,那鸟叫声,猿鸣声,狼嚎虎啸声能把你带进那老鹰盘旋,神秘莫测的山谷;易二胡编
的“长相思”,你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也能把你弄得想入非非的了。易二胡真的是个人材,
易二胡和赖六一样,成了五爷的影子。
   转眼到了秋天,赖六要到乡下催租收课了,五爷叫易二胡代赖六打理丫角楼的生意,易二胡说:
“五爷,你要我打理丫角楼的生意,是要我填补赖六到乡下后的一种空缺,还是真的要我打理丫角楼的
生意。”
   五爷说:“当然是要你打理好丫角楼的生意。”
   易二胡说:“既然是这样,你就给我一个名份。”
   五爷听了这句话,怔地一下望着易二胡。他觉得易二胡不是个等贤之辈,这句话不是一般的下人能
够说得出来的,所谓没有金钢钻,不揽瓷器活,他易二胡敢说出这句话来,说明他就有这种能耐。五爷
试探着说:“你是说丫角楼的生意做得不好?”
   易二胡说:“小的不敢这样说。”
   五爷说:“你是说丫角楼的生意还可以往深处做?”
   易二胡一笑,说:“任何事情都可以把它做到极致。”
   五爷听到这句话,心里就有谱了,说:“你就做丫角楼的主管,如何。”
   易二胡说:“既然五爷这样信得过我,我就替五爷出点力了。”
   易二胡做了丫角楼的主管后,真的按他的思路干开了,他将原来的单一经营改为立体经营,一楼的
左厢房为洗脚楼,右厢房为茶楼,二楼为赌楼。这南泰镇三面环山,中间只有一条驿道进出,进来的是
一天的路程,出去的也是一天的路程,南来北往的客人非常多,易二胡开洗脚楼的目的就在如此,走了
一天的路程,谁个不愿意泡泡脚。况且这泡脚水用的是当地名老中医提供的舒筋活血的偏方,泡完脚后,
心旷神怡,精气十足,一天的疲劳消除得干干净净。脚泡完了,就有小姐把你领到右厢房喝茶了,茶楼
设有普通座和雅座,普通座呢就是一般的消费,一杯龙井,一碟点心,休闲之余,茶客还能享受到一些
民间艺人说的精彩段子,一句话,就是普通茶客一个寻找乐子的地方。雅座呢,就不是一般茶客消费的
场所了,雅座能品尝到南北茶道的极品,能喝到京城的功夫茶,能领略到海外的新潮饮料玖瑰花苞,还
能享受到当地名派艺人的表演。这当然是那些达官贵人,名门旺族消费的场所。脚泡完了,茶也喝了,
就可到二楼试一试手气了。这一条龙的服务,使丫角楼的声誉大振,生意天天见长,真可谓日进斗金了。
望着那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似的流进自己的钱包,五爷心里舒坦极了,这个易二胡,这个易二胡怎地变成
一个好管家了?在五爷的心里,易二胡只是一个好琴师呀,不是一个好管家呀,可他偏偏就是一个好管
家。人,真的不可貌像,你看看,仅半个月的功夫,丫角楼就在他手里变了一个神儿,奇迹,奇迹呀。
就在那一刻,五爷心里已经定下了,这个易二胡要把他留下来,就是花大价钱也要把
   他留下来,千军易买,一将难求,这丫角楼要的就是人材,要的就是跟他五爷贴心贴意做事的人材。
五爷已经有了一个赖六,赖六勤快,实在,用起来随手,多苦多累的事儿他都能做,是一个打外场的好
手。易二胡就不同了,攻于心计,不动声色,于无声去之中有春雷般燥动的作为,如果易二胡主内,赖
六主外,五爷这份家业就不需得他的操心了。主意已定,五爷在丫角楼出入得更勤快了,气色也好,手
气也好,连续三天,五爷在赌场还未失过手。
   这天,五爷又赢了钱,他来到丫角楼对面的风雨楼,这风雨楼共五层,外墙用青砖砌面,内面用枫
木做梁,松木铺楼,是五爷用来祭拜天神,求风求雨的场所,站在这里,远可欣赏到南泰镇的全貌,近
可观赏到整座丫角楼的建筑风格。这是一个秋雨连绵的天气,雨落在瓦上,淅淅沥沥的响,路上的草,
树上的叶子经不住这秋雨秋风的侵袭,该蔫的蔫了,该掉的掉了,唯独院子里的那棵柿子树,在这秋雨
秋风中更加地妩媚动人,红红的柿果把枝条压得弯弯的,软软的,风一吹,上下摇动,一串一串的红灯
笼就在树上热热闹闹的了。五爷被那一串一串的红柿子激动着,那是一种激情,那是一种骚动,那是一
种使他神魂巅倒,彻夜难眠的骚动,就是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骚动使他产生了诸多联想,就在这时,
五爷看见杨柳从窗子里探出半个身子,伸出手,说:“易二胡,我要吃树顶上的那个最大最大的柿子。”
   五爷一看,易二胡正在树下,仰着脸看那树顶上的柿子。
   易二胡说:“我不会上树。”尽管易二胡口里说不会上树,身子还是贴着树干往上爬,爬不到二尺,
就掉下来了,样子十分地滑稽。杨柳笑了,从屋内跑出来,猿猴一样地爬到了树顶,就要摘下那个柿子,
又不摘了。
   易二胡说:“摘呀。”
   杨柳说:“不摘,这么好的景致破坏了,心里不忍。”说完,又从树上跳下来,易二胡伸手就抱住
了杨柳。五爷望着杨柳从树上跳下来,眼皮子就突突地跳,平日里,易二胡对他是那样的谦恭,说一不
二,就是在杨柳面前,也是小心翼翼,没想到一避开眼,他就玩花招了,他就跟杨柳打打闹闹的了。其
实,五爷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年青人嘛,在一起说说笑笑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打不闹,不成老少嘛。
但易二胡和杨柳这情形决不是那种见面说说笑笑,分开人走茶凉的年青人,你看,杨柳用指头戳了一下
易二胡的鼻子,易二胡就随着杨柳走进了里屋的房间,那可是五爷经常进出的房间,是
   一般的人望而却步的房间,他易二胡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进去了。五爷的心象被一根看不见的绳索勒
了一把,痛。五爷扭过身子,望着暮蔼降临的原野,望着那条通往山外的驿道,五爷狠狠地揪子一下自
己的下巴子。就在这个时候,五爷就想起了赖六……。
   五爷原是准备和赖六一起到乡下催租收课的,出行的那天,赖六不愿意五爷走,赖六不愿意五爷走
自有赖六的道理,赖六不是怀疑易二胡管理不好丫角楼,赖六是对易二胡不放心,他认为易二胡不是冲
着琴师来的,易二胡是冲着杨柳来的,以往这南泰镇就没有二胡声,杨柳一到丫角楼就有二胡声了,这
是不是有些不寻常。几个月来,杨柳只愿意跟五爷困觉,不愿意做五爷的小老婆,这是不是犯贱,杨柳
怎么能够跟五爷比在一起呢,五爷是大名鼎鼎的五爷,杨柳是什么,杨柳是个浪迹江湖的戏子,一个浪
迹江湖的戏子怎地不愿意做五爷的小老婆呢,这说明杨柳的心里还装着别的男人,说不准这个男人就是
易二胡。再说赖六心里还有一线希望,赖六的心里还暗暗地恋着杨柳呢,赖六可以忍受五爷搂着杨柳困
觉,但赖六不能忍受另外的一个男人搂着杨柳困觉,说不准哪一天五爷天恩一开,杨柳就是他赖六的媳
妇了。五爷看出了赖六的心思,说,没事的,没事的,女人跟马一样,就看你这个骑手如何,你驾驭得
了,它就随着你的疆绳跑,你驾驭不了,它会摔你个鼻青脸肿。再说东西放在屋里,不拿出来见见太阳,
会发霉的,人呆在屋里,不外出走走,也会闷出病的。五爷说他好几年没到乡下去了,他就想到乡下去
走走。赖六当时就跪在五爷的面前,说:“五爷,你要是到乡下去,我就不去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
人之心不可无哇。”
   五爷被赖六的一片诚心感动了,他真的没有到乡下去,他将信将疑地观察着易二胡,没想到,赖六
的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五天,慢慢地黑下来了,五爷在楼上也站不住了,他走下风雨楼,轻手轻脚地来到院子里,顺着门
逢,观察着易二胡和杨柳。
   易二胡关上门,说:“这么些日子了,看你天天象个开心果,乐不思蜀了吧。”
   杨柳听了易二胡的话,就不作声了,从胸窝儿里拿出那只丝线编织的兔子,说:“你还认不认得这
个?”
   望着那只自已编织的兔子,易二胡有些感动了,说:“懒兔,我的懒兔,你还保存着。”
   杨柳说:“保存着,天天都在我胸窝儿里保存着。”
   易二胡一把拉过杨柳,说:“你知不知道,我没白天没黑夜地想着你。”说着,易二胡把杨柳拥得
更紧了。杨柳把头深深地埋在易二胡的胸前,象小猪儿一样的拱动,喃喃地说:“想死我了,想死我了。”
   易二胡托起杨柳的脖子,望着杨柳那张秀丽的脸,望着脸上两行浅浅的泪,他伸出舌头,在杨柳的
脸上轻轻地舔着。杨柳解开了衣服,露出了那对白白的兔子,说:“来,舔这儿。”
   易二胡摇着头,松开了杨柳,坐在一张椅子上。杨柳伤心极了,说:“你不要我了,你瞧不起我了,
你嫌弃我了是不是?”
   易二胡说:“怎么会呢。自从我做了五爷家里的琴师,与你能够天天见面,我好高兴好高兴。但你
知道不知道,我们见面的那一刻,相互装着不认识,象擦肩而过的路人,我心里好难受好难受。以后的
日子,我们故意疏远,处处讨好五爷,提防着赖六,深怕露出半点破绽,你当我心里好受。”
   几句话说得杨柳心里暖暖的,酸酸的了,杨柳走过来,站在易二胡的对面,用手梳理着易二胡的头
发,声音轻得只有自已才能听见,说:“易哥,你受委屈了,来,要了我,要了我这不干净的身子,要
了我这对白兔子,我想你好久好久了。”
   易二胡再也克制不住了,岩浆从他心底里喷发出来,整个脸都憋得通红通红的了。他弯下腰,抱起
杨柳,推开了五爷经常进出的那扇木门……。
   五爷就站在门外,一站就是一个时辰。“啪”地一声,树上掉下一只熟透了的柿子,砸在五爷的身
上,五爷伸手拂去,弄了一手柿肉,舌尖一舔,满嘴的涩。五爷恼火极了,凭五爷在南泰镇的威望,凭
五爷在赌场里的手段,只要五爷发句话,易二胡和杨柳就定死无疑了,五爷没有那样做,五爷叹了口气,
就要离开,屋内又开始说话了,五爷不得不又留住了脚步。
   杨柳拿过毛巾,擦着易二胡身上的汗,说:“你真的成了懒兔了。”
   易二胡说:“我什么时候又成懒兔了。”
   杨柳说:“这不,又吃了窝边的草。”
   易二胡一笑,说:“杨柳,不说这些了,跟我走行不行。”
   杨柳说:“我说过的,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走。”
   易二胡起了床,将被子掀在一边,说:“你是不是还恋着五爷?”
   杨柳说:“你不要瞎说,五爷是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人,就算走,我也要走个明明白白。”
   易二胡说:“你喝了五爷的迷魂汤了。”
   杨柳也起了床,拿起一把梳子,慵懒地梳理着蓬乱的头发,说:“你说,我们走得了吗?走得出这
座丫角楼吗?”
   易二胡说:“五爷是何等精明的人,等到有一天他看出了我们的破绽,我们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杨柳说:“易二胡,你口口声声要我走,你说,到哪里去?”
   易二胡毫不含糊地说:“到梅老板那里去。”
   杨柳说:“你不要说梅老板了,提起梅老板,我就象吃了只苍蝇,梅老板爱的是钱,他把我当成牲
口一样地赌了出去,一提起他我就恶心。”
   易二胡说:“你说错了,梅老板用你赚钱不假,但梅老板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你不知道,他时时
刻刻都在叨念着你。”
   杨柳说:“叨念着我?叨念着我跟他挣钱吧。”
   易二胡说:“怎么说呢,说出来你不要生气。梅老板说,早知你是五爷的女人,还不如做他的女人
算了。”
   杨柳睁大了眼睛,说:“这话是你说的?是你易二胡说的,易二胡,你这话使我伤心。”
   易二胡说:“杨柳,你不要激动,梅老板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梅老板是不会放过五爷的,你走
后的一个月,梅老板的戏班就散了。梅老板把我带回了汉口,到了汉口后我才知道,梅老板原来也是开
赌局的,他是汉口红茶坊的老板,他明里开茶坊,暗里开赌局,吃了官司,输了家当,就组织了个戏班,
浪迹江湖了。这次他重回汉口,用他六年来攒下来的钱,赎回了红茶坊,又继续开他的茶坊,开他的赌
局了。他说,他会来南泰镇的,他要把你和丫角楼一起赌回去。”
   五爷听到这里,心里打了一个哆嗦,这世道,真的险象环生了,要不是今日听了易二胡的这番话,
明日他五爷还不知道要吃他易二胡的什么亏了。五爷真想推门进去,把易二胡千刀万刀地砍了,但他不
能这样做,假如真的把易二胡千刀万刀的砍了,不知情的人还真的以为他五爷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他倒想看看,他易二胡和梅老板能把他五爷怎么样。这样反顺一想,
   五爷就生出了许多原谅易二胡和杨柳的理由,使他心平气和地能够继续观察着屋里的易二胡和杨柳。
   杨柳复杂地望着易二胡,说:“无聊,你们男人真的很无聊,这么说你是梅老板叫你来的,他要我
回去,跟他唱戏,跟他调情,跟他踩钢绳,跟他挣钱,跟他做女人是不是?你说,梅老板给了你什么好
处?”
   易二胡说:“你问这些干什么,反正够我们用的,够我们花的,梅老板说,只要你跟我回去,上次
在南泰镇赌来的银子全是我们的。”
   杨柳说:“全是我们的?全是你的吧。这么说来你不是冲着我来的,你是冲着银子来的。易二胡,
你为什么不说,你和我走得远远的,过我们清淡平静的日子呢?易二胡,我算是对你白有一片痴情了。
你走,你现在就走,你回去告诉梅老板,我杨柳就是死也不会跟他梅老板在一起的,梅老板和五爷没法
比。”
   杨柳这席话,对于五爷来说,由于蒙蒙的细雨里,有一只黑色的燕子飞来,平添一些莫名其妙的感
动。
   第二天,易二胡向五爷辞了行,五爷没有挽留,这使易二胡多少感到有些意外。易二胡失望地走了,
易二胡走得很凄惨,那天,风刮得紧,空中的树叶卷着他的长衫,劈劈啪啪地响,一把二胡反背在背上,
风从二胡的筒子里钻进去,溢出来,呜呜咽咽的,象哭。
   六
   易二胡又来了,易二胡这次来,是以管家的身份来的,他的东家是梅老板。易二胡自从做了管家,
服侍梅老板服侍得十分精细,端茶送饭,提壶续水,一应亲自操持,就是进茅厕撒拉,也不离左右,刚
才梅老板起身进了茅厕,易二胡就紧跟其后,拿着一卷纸站在一旁。梅老板有痔疮,大解时杀猪般的嚎
叫,每次梅老板大解完了,翘起了那个丰硕的屁股,易二胡就笑容可掬地弯下腰,帮助梅老板擦,擦完
了就揉,待擦干净了屁股,揉进了痔疮,又掇来一盆清水,让梅老板洗手。梅老板对易二胡的服侍非常
满意。梅老板什么都不要,就是要一个脸面,尤其在这南泰镇,在五爷面前更是要一个脸面,他这次来
南泰镇,就是为了脸面而来的。一年前,在大戏场里,他输给了五爷,将杨柳拱手送给了五爷,今天,
用他的话说,要讨回一个说法,将
   他失去的夺回来。夺回杨柳,是梅老板要做的事情,也是易二胡心里想做的事情,巴不得做的事情,
梦寐已求的事情。要说五爷,易二胡早就想报复了,只是他没有这个能力,五爷要他拉琴的时候,他的
琴里就暗藏着杀机,五爷不懂音乐,还连连夸奖他的琴拉得好,每当这个时候,易二胡就觉得聪明的五
爷笨得象头猪,易二胡在琴里杀了五爷一千次,杀了一万次。当然,用琴易二胡永远也杀不了五爷的,
他要借助梅老板的力量来达到他的目的,中国有句古语,叫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一个易二胡深深
爱着的女人睡在五爷的怀里,易二胡怎么能够容忍得了呢。
   这是第三天了。五爷和梅老板在丫角楼里赌了三天三夜,坏消息不断地传来,五爷在汉口的粮行输
给梅老板了,五爷在黄州的钱庄又输给梅老板了。第三天,赖六从丫角楼里跑出来,脸色十分难看,他
见到杨柳,说:“快走,梅老板和五爷赌疯了,梅老板要五爷把你作赌注下了,再不走,就来了及了。”
   杨柳不信,说:“五爷是不会把我作为赌注下的。”
   赖六说:“不是五爷非要把你作为赌注,是梅老板非要把你作为赌注,不然,梅老板就要五爷把丫
角楼作为赌注,你想想,丫角楼是五爷的命,是五爷在南泰镇的脸面,他不会轻易把丫角楼作为赌注下
的。你快走,等五爷和梅老板出来,你想走也走不了。”
   杨柳不走,杨柳不想走,杨柳最恨的就是梅老板,是梅老板将他赌给了五爷,是梅老板用金钱收买
了易二胡,杨柳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家,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易二胡,没有了赖以生存的地方。杨柳
很想见易二胡一面,见那个冤家一面,但杨柳克制住了,杨柳来到了街上,来到了一家油铺,油铺的老
板认识杨柳,见了面,打了一个天大的惊张:“我的乖乖,真的是个天上来的仙人,你看呐,这就是五
爷在钢丝绳上砸下来的妞,你说,你说这是不是南泰镇上的西施貂婵?杨小姐,咋不陪着五爷,一个人
就出来啦,不怕街上有抢犯啦。”
   杨柳看了油铺的老板一眼,心想这些臭男人啦,见了好看的女人,猫儿见了鱼儿似的,一幅馋像馋
得让人受不了,那副媚态,下作。杨柳说:“我要两桶油,桐油。”
   油铺老板将白毛巾往肩上一搭,唱了起来,说:“我的小伙计哎——,杨小姐要两桶桐油。”唱完
了,油铺老板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以往买油,都
   是赖六来买,今日怎地要杨小姐劳步了,油铺老板又说:“敢问贵府买这两桶油做甚?”
   杨柳有些不高兴了,说:“怎么,我买油还要向你说个用处?我家五爷说,丫角楼的油漆有些斑剥
了,要请油漆匠过来重新做一遍。”
   油铺老板脸上堆着笑,说:“听说过,听说过,丫角楼的油漆是要重新做了,我现在就派人送过去,
送过去。”
   油送到丫角楼了,这丫角楼全是木料做成的,室内雕梁画栋,龙凤缠柱,窗棂上的雕花更是赏心悦
目,八仙过海、观音送子、五子登科、薛云贵征东,桃园三结义,一幅比一幅做得好,做得精致。杨柳
站在两桶油的中间,她揭开盖子,一股难闻的桐油味直冲着脑门心子,气味尽管难嗅,杨柳的眉头皱都
没有皱一下,她反而觉得这油的味道很好,很亲切,很符合她现在的思维,她的心态。杨柳也在赌,杨
柳在心里赌。果真五爷将她作赌注下了,她就轰轰烈烈地闹一回,火烧丫角楼,与梅老板、五爷同归于
尽,如果五爷不赌她,她就嫁给五爷,贴心贴意地服侍五爷一辈子。
   赖六又出来了,脸色极为难看,象一张枯菜叶子浸在水里,他将杨柳拉到一个僻静处,塞给她一个
包裹,说:“这是五十两银子,快走,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杨柳说:“我不走,我要亲眼着五爷是怎样把我赌出去的。”说完,杨柳不顾赖六的阻拦,闯了进
去。
   赌场内,烟雾缭绕,杀气腾腾,易二胡站在梅老板的背后,一脸的得意,赖六也迅速来到五爷的身
边。易二胡见杨柳进来了,望了一眼,又望了一眼,眼角的余光象根索子,死死地缠着杨柳。杨柳哀怨
地望着易二胡,杨柳的身子被易二胡眼角的余光缠痛了,又缠痛了。
   五爷并没有发现杨柳的复杂表情,他和梅老板都赌红了眼,梅老板拿出一张房契,说:“这是我在
汉口的红茶坊,押上啦。”
   五爷的脸铁青着,腮帮上的肌肉一束一束的在抖动,看得出,他的牙齿嚼出血来了。五爷说:“我
不要你的红茶坊,我要我在汉口的粮行,在黄州的钱庄,你就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押上吧。”
   梅老板哈哈一笑,说:“那怎么行呢,我也很喜欢你在汉口的粮行,在黄州的钱庄,既然赢了,就
是我的啦,我愿意押什么就押什么。现在该是你上注啦。”
   五爷说缓缓地说:“我的粮行输了,钱庄输了,再就是一点土地啦,作为赌注,那点土地是不能与
你红茶坊相配的。”
   杨柳听着五爷低沉的语音,望着五爷蔫不拉叽的神态,心痛死了。杨柳想,这就是把她从钢丝绳上
砸下来的威风凛凛的五爷么,这就是平日里逗她乐子,走村串铺钻瓜棚的五爷么,这就是南泰镇的一代
赌王五爷么,他怎么能够输呢,在杨柳的心里,五爷是永远也输不了的。
   梅老板说:“不,不,你有,你有最珍贵的赌注,你的丫角楼,你的杨柳,随便下哪注都行。”
   五爷一笑,说:“这二注,随哪一注我都不能下。”
   赖六在一旁附和着说:“我家的老爷是不会下这个赌注的。”是呀,五爷怎么能够下丫角楼呢,怎
么能够下杨柳呢,丫角楼是五爷在南泰镇的脸面,是五爷爷在江湖上混迹的大本营,是五爷防身养老,
安命立足的地方。杨柳他更不能下,他下了杨柳,世人就要骂他,骂他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人,骂他是个
不分远近亲疏的赌棍,他五爷就不是五爷了。
   杨柳读懂五爷的心事了,她来到五爷身边,说:“五爷,别赌了,不要粮行了,不要钱庄了,人,
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可以飞,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过我们上次到瓜园里过的那种田园生活。”
   梅老板一笑,笑得很古怪,笑得阴阳怪气,说:“五爷在这南泰镇被称为一代赌王,一代赌王认输,
就这么简单?按江湖上的规矩,要么断足,要么断手,或者学一学当年的韩信,从我这胯下钻过去。”
说完,梅老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叉腰,一只脚高高地抬在桌子上。
   五爷的脸气成猪肝色了,五爷从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从未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五爷伸出手,对
赖六说:“把丫角楼的房契拿来。”
   赖六说:“五爷,这可要慎重呀。”
   五爷说:“就丫角楼,我说了算,总不能把杨柳赔进去吧。”
   一句话,如一粒石子投进了池塘,杨柳被感动了。就在那一刻,杨柳作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
说:“不押丫角楼,押我,但我有一个条件……”说完,杨柳转过身子,对梅老板说:“你的赌注必须
是五爷在武汉粮行,在黄州的钱庄,不然我就不押。”
   梅老板说:“五爷,我羡慕你呀,有这么贴心的红颜知已,我同意将武汉的粮行,黄州的钱庄押上
啦。”
   七
   杨柳凭着一时的豪气,自觉自愿地押上了。赖六睁大了眼睛,用手在杨柳的眼前晃了又晃,说:
“杨柳,你没弄错吧。”
   杨柳说:“没错,冲着五爷刚才的那句话,我杨柳无怨无悔。”
   赖六的脸阴了,人蔫了,轻轻地叫了一声:“五爷哇,杨柳哇,赌不得的,赌不得的。”
   此时此刻,五爷哪里听得上赖六的劝告,两只眼睛睁得象两个牛卵子,血汪汪地望着那只盖着骰子
红木罐,口里叫着:“大……大……。”任凭五爷的声音叫得怎样地大,怎样地响,当红木罐揭开的时
候,骰子并不是大,是小。五爷彻底地瘫痪了,一阵晕眩,五爷倒在地上。就在这时候,意想不到的事
情发生了,赖六从腰间抽出一把尖刀,刺进了梅老板的肚子,也就在这同一刻,易二胡也从腰间抽出刀
子,砍在赖六的脑门上,然后抱起晕眩的五爷,将刀子架在五爷的脖子上,说:“各位哥兄老弟,看到
了吧,看到了吧,赖六杀人了,赖六杀梅老板了,我早就看出,赖六不是个东西,别看他人模人样,充
其量是五爷喂养的一条狗,所以,我砍了他。但我要告诉大家一句,今天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赖六,是
五爷,是这南泰镇的赌王五爷,我易二胡今天就主持个公道,送五爷一程。”说完,易二胡举起手中的
刀子,向五爷的头颅砍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杨柳一个飞腿,踢飞了易二胡手中的刀子,说:“易
二胡,你的戏演够了,你这个两面三刀,无情无义的小人,本姑娘算看透你啦。”说完,杨柳又飞起一
脚,将易二胡从门里踢出了门外,刚好撞翻了两桶桐油。易二胡象一条掉在粪缸里面的蛆虫,在桐油里
面翻滚……。
   杨柳随手捡起一盏油灯,丢在四溢的桐油里……。
   轰地一声,丫角楼起火了。
   杨柳从门旮旯里拿过一根麻绳,手腕一抖,那麻绳象箭一样地飞了出去,死死的系在院子里面那棵
柿子树上,又在那眨眼的功夫,杨柳一手夹起五爷,一手夹起血流如注的赖六,顺着那条麻绳朝墙外奔
去……。
   大火铺天盖地而来,麻绳着火了,杨柳、五爷和赖六的身上也着火了,三人象三个翻动的火球,又
象三个火样的凤凰从丫角楼里飞出来。
   丫角楼上,火星四溅,烟雾冲天,易二胡象一条虚幻的影子,也象一只滚动的火球,在楼上东蹿西
蹿就不见了。倾刻间,那只火球又“嘭”地一下立起来,与丫角楼一起,变幻成一条红红的火龙,窜入
云霄,吞噬了大半个南泰镇。
   天,慢慢地黑下来,通往乡下的小路,被丫角楼的大火映得红红的,似血汤泼撒,杨柳架着五爷,
驭着赖六,三条被大火反映的影子长长的铺在路上,直至溶进乡间的夜色……。
   


   个人简介:缪益鹏,男,1954年生,湖北省麻城市人。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自业余从事文学创作
以来,发表过中短篇小说百余万字,小小说上百篇。有中短篇小说被《中华文学选刊》、《传奇文学选
刊》、《小小说选刊》转载,作品多次被各种版本小说集选入。短篇小说《六月六》获世界华人。华文
第二届冰心文学奖。有小说集《牧牛少年》、《良民百姓》问世。
   通信地址:湖北省麻城市新建街25号市文化馆联系电话:0713 2951790(宅)

0713-29527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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