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办单位: 麻城市融媒体中心
投稿邮箱: mczfw@163.com
在南方。在淅淅沥沥的雨季。他支撑的是借鞋来的一黑布雨伞,怀揣着一摞厚厚的诗稿,依然穿着半旧的皮鞋,急急地走在湿漉漉的古城街巷,一米八几的文弱书生,犹如临风沐雨的瘦竹。此情此景,有些黑白片的那份独特,让人感到有一种古典的、历史的味道。
我是从读到他的诗作才开始认识他的。在未见他本人以前,我猜想他不是人至中年即为矍铄老者,在那些凝重、厚实甚至悲怆的诗句里,我闻到了圆熟而老到的气息。随着阅读数量的增多,我愈是相信自己的直感。
改变我的主观臆断,是在一个仲秋的下午。那时,他大约是身行囊,一路踏访而来,直到轻轻叩响我的书房。架在他狭长面部的两片镜儿后面,忽闪着一种少见的光芒。在他开始按惯例用满口地道的方言作自我介绍时,我就打着手势示意他再不必说不去。他就是我神交已久的那个诗人,竟是这么年轻!
我正忙于整理书稿,妻子早在产几天出差至南京。来的不是时候,但毕竟是令人高兴的事情。略备几碟上酒的小菜和一般卤牛肉干,对饮几盘,我已感到身子微热,诗人亦不胜酒力,两杯下肚已是容光焕发,虽然没有到酩酊大醉的程度。我们的思维慢慢趋于活跃,言语也自然多了起来。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段无比快乐的时光。
其实,诗人应该与酒是有缘的,然而,我所见的这个诗人不太恋酒,似乎是出于某种需要或灵感激发而偶尔小酌。在特殊的日子,诗人把最浓烈的苦酒赏给自己,那怕烧干五脏六腑也在所不惜。在醉意朦胧中,他乐于同古人对话,更多的时候给自己树立假想敌,顷刻间激起万般仇恨,然后躲进一家旅店小楼三日闭门不出,奋笔疾书。他有时独自开怀大笑,有时伤感哭泣。房东耳闻那笑声、抽泣声,目击那幸福至极或悲愤不堪的情状,感到诧异和茫然。一个清晨,他登上楼台焚烧了一叠手稿,纷纷扬扬的灰烬如黑色的蝴蝶盘旋飞起。房东以为他或了的家人发生了什么不幸,忙命小姐递去一杯清茶,送去一句问候,诗人感激不已,鞠躬答谢。小姐得知其相安无事,瞧他这般的憨这般迂腐,一番慰语之后,便嫣然微笑离去。
他们无从知道,这个不知何而来又往何处去且反复无常、易于激动的书痴诗怪,虽有饱学之士的满腹经纶,却又身无几文,在那件发白的衣衫里真的搜不出几个子儿,只有靠朋友的接济,现在,我终于明白原来错怪了常识和才情,错怪了金钱,没有基本物质支撑的才学,是多么的苍白和脆弱!但诗人的骨子里还是硬的,不仅形似瘦竹,而且神也同瘦竹。有位老板欲以高价请诗人为其撰一首赞美诗,再置于大堂正墙之上,依附儒雅,哪怕三句两句也行。谁知诗人拒之不睬。因为他太清楚这位家财万贯却如同行尸肉的阔佬,其人格品性和幕后交易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只能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恶心!”
我读着凄美的诗,也读着这位清瘦的诗人。
我从旁得知,诗人的家族潮起潮落几度兴衰变化,尚没有正式职业的他仍是孓然一身。多年以来,他象游牧的部落飘流四方,不为生计,也不为什么重要的事情而在凄风苦雨中奔走。他酷爱艺术的执着,往往叫人吃惊!北国南疆均留下了他深深的孤独的足迹。困于蜀道,醉在西子湖畔,泪洒屈原故里,敦煌的莫高窟更使他魂牵梦萦......
当我读着有关诗人的真实故事,先是感到那么古老而遥远,继而觉重异常的苦涩。
我不得不这样想,诗人豪放而冷艳的诗同诗人的处境的尴尬,是否就是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的两种表达与融合。他的诗已定下了基调和给人带来的那种情绪一定与其身世有关。最近一次相遇正值春寒料峭的早春,我打算送他一些衣物,希望能为他抵御一些风寒,也让他写的诗稍增一些暖意。
诗人仍在流浪,却不知他再去何方......